2010年的初秋依然炎热,在去同学聚会的一小段路程里,我的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水.刚走进饭店大门,就听见爱你有人大声议论着你的名字,然后再看到我之后全部噤声.我把包甩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明知故问:"谈什么呢,这么开心?"
大家嬉笑着开始倒酒助兴,岔开话题.
其实我早知道关于你的传闻,你这些年为了讨金大小姐欢心欠下了大笔的信用卡要还款,做了很多的兼职像个机器人一样的马不停蹄.而最近.金大小姐远渡重洋,深造去了.我可以想象你难过的样子.
而没让我想到的是,你竟然在酒宴的中途出现了,径直的坐在我的身边.满上了白酒,你谈笑风生的模样让我恍惚间觉的你依然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可醉后的你却流了一脸的泪,你甚至握住我的手不肯放开,你叫我的名字.说."张萌萌这一切都怪你."
我尴尬的笑,试图甩开你的手,可你握的实在太紧了,我只得向周围的旧友求救,没有人搭理我,他们附和着说:"张萌萌,要不是你当初抛弃尚凯.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说完纷纷摇头:"真搞不懂尚凯的脑子怎么回事,当初怎么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你,你真是一点不懂得珍惜."
是,是我不懂得珍惜,作为一只丑小鸭的我没有抛弃王子的权利,我自作孽,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是不是又该庆幸,我放弃了你呢?
<在最黯淡的年纪,遇见最灿烂的你>
有人说,女孩子20岁左右是最美丽的年华,男孩子20岁左右的时候却是最黯淡的日子,这时神马都没有,所以如果一个男孩子在这时遇见了与他年纪相当的女孩子,那一定要珍惜她,因为这个女孩子是用自己最美丽的年华陪他走过最暗淡的日子.
我遇见尚凯哪年,却是我最黯淡的时光.
那年我17岁,是个在平凡不过的女孩,丢在人堆里绝对扒拉不出来.如果我娇弱一点,走走可爱路线还好,偏偏我天生身手矫健,当他在元旦晚会自弹自唱一首柔情似水的<唯一>后,遍有了大批的粉丝,还被称作"情歌王子".
当然,粉丝其中不包括我,我五音不全,对一切音乐不敢兴趣,听他唱歌和听癞蛤蟆叫没有一点区别.
我们相遇那天据说场面十分壮观,那天我飞奔下楼时一脚踩空,我尖叫着在半空中镇定的交换脚步,只用了两大步,跨过了七八级台阶,类似武打片里的精彩场面,当然这个过程尚凯并没有看见,他只看到了结果,那是我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
尚凯瞪着跪在他面前的我,最后非常臭美的猜测,一定是他的粉丝在表达对他的敬仰,于是他扬起了一个亲切的笑:"你要签名?"说完,拉着我的右手,签上他的大名,我看着他把歪歪扭扭的名字卸载我的手心里,生气的大吼起来:"恶心死了!你这个龅牙男!"说完像被非礼了似的一瘸一拐的狂奔离开.
我发誓,我根本无眼顾及他的牙齿,那句龅牙男只是我的脱口而出.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个绰号对于尚凯这样被追捧习惯了的花季男孩来说,意味着神马,据说从那以后,再也没人看到他的笑容.再也没有人听到他的歌声,甚至他连说话都变得很少.
<那是洅也不会重现的美丽风景>
迎新晚会当天,学校的礼堂人声鼎沸,沉寂多时的尚凯竟然报名参加,据说他会带着全新的烤瓷牙和一首原创歌曲正式回归他的艺术之路.
而我顶着像猴子屁股一样的舞台妆被凑数拉进了班级合唱,等待进场的间隙,我使劲埋着头让自己埋没在人海里,尚凯就是在这个时候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像个暴发户一样把数日的沉默和笑容一次用光,嘴咧的老大,新做的烤瓷牙闪闪发亮.
可是,上面却有一大块煞风景的绿色蔬菜.
那晚的独唱尚凯格外投入,当他好听的声音响起时,台下尖叫连连,我承认他披着五彩灯光缓缓走到舞台中央时,我也有一瞬间的屏住呼吸,可是当追光灯从他头上倾泻而下并且照亮他门牙上的菠菜的瞬间,包括我在内的前排观众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结束表演后尚凯心情大好的回到后台,我叫住他,迟疑的开口,:你的牙齿...."
"我特地的!"尚凯笑着打断我,大步走出礼堂,与其让他知道自己发现不如由我来羞辱他,带着这样决心,我追了出去,并且整整追了一条街,我气喘吁吁的挡在他面前,拿过去一面镜子.
尚凯不明所以的接过来,拨了一下头发,笑了:"我知道很帅阿."
我说:"那你请张开嘴."
尚凯就乖乖张开嘴,当那片绿油油的菠菜生机盎然的出现在视线里时,他的表情定格了,三秒后,他羞愤难当的把镜子塞回我的怀里.并且对我咆哮:"多管闲事!"
我捏着小鼻子站在街头看他走远,然后摇摇头折会去,沿途的餐厅放着愉快的歌曲,我停住了脚步,看着橱窗里模糊的自己,我还穿着那套十分乡土气息的演出服,脸上是卸掉一半的妆,单眼皮上闪耀着亮粉,在霓虹灯下显的十分滑稽.
我忽然觉的自己就这样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打击尚凯那点小自尊.
"村姑,干脆我们一起迎新年把."不知道神马时候尚凯跑了回来,也许他也想明白不该向我胡乱撒气,此刻他抓着我的手臂奔跑起来."广场马上开始烟花表演了!"
到达广场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焰火瞬间在夜空绽开.我和尚凯在这一霎那忘记了奔跑,停止了对话,只是站在广场的边缘仰起头看着天空变换着色彩,闪耀的光芒在我们定格的笑脸流转.
那是2005年快要到来的小新年,我在那一秒看见了美丽的天空,我并不知晓这美丽已是极致,那是爱情到来前的辗转揣测,甜蜜与哀伤不断熄灭升起然后绽放开的大片美好,那是之后再也不会见到比这更美的风景了.
<你笑起来,比烟火灿烂>
每晚7点到七点半是班级看新闻联播的固定时间,从前这半个小时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可以看小说聊天或者偷溜出去买零食,但新年后的第一天,我看着墙上的高考倒计时,忽然烦躁不安,丢下笔,跑去了操场.
-夜晚的操场却像是沉淀后静谧的湖水,天上的星星散发着清凉的淡淡的光芒.我绕着操场边缘缓缓的走着,然后遇见了同样逃匿而出的尚凯.他坐在高高的单杠上轻轻的哼着歌,我不懂音乐,可是当我在黑暗中经过他的身旁时,这浅浅的只有旋律的哼唱让我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去,时间就这样定格了.
没有舞台绚烂的灯光,没有欢呼和音响,可是他静静的坐在那里,高高在上,有星光把他的轮廓一点点打亮,我看得呆掉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尚凯也发现了我,他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要上来吗?"我点了点头,然后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潮湿而温暖,我很庆幸这样的夜,藏匿起了我通红的脸庞.
"你刚刚唱的是神马?"
"随便哼的."
"很好听."
尚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问我:"要学吗?"我在他的注视下,就不自量力的点头了,尚凯起初是充满着热情想要教会我,但是很快他就被我找不着调的嗓门逗得前俯后仰.
尚凯,其实我一直为自己的五音不全而郁郁寡欢,而那一天我一点都不觉得丢脸,我甚至第一次庆幸自己有这样的破嗓子,因为它让皱着眉头的你开怀的笑了.
你笑起来,比烟火还要灿烂.
后来,严肃的新闻联播时间变作了我们的秘密时光,我们在操场唱歌聊天或者只是静静的并坐在一起,有时候天气太冷,我们就溜出学校去吃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我会一直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季,冰凉的风吹在我们滚烫的脸上,我们一路说笑着,呵出大片的雾气,然后两个人顶着烈焰红唇各自会去上自习.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大家被留下来等待晚上的班会,到了7点班长照例打开了电视,没想到尚凯会来找我.
"你今天怎么没来?我写了一首歌想给你听呢."
"要开班会."我恹恹的应着.
尚凯看了我一会,然后断言:"张萌萌,是不是期末没考好."
我强扯起笑脸,:"怎么会因为这个不开心,我神马时候考好过?"
"怎么骗得过我的火眼金睛."尚凯拍着我的肩膀说:"没关系,以后我帮你补习!"临走前还把一张卡带塞进我的手里.臭美的提醒我:"回去记得听喔,我录的新歌,好听的要死."
尚凯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因为考砸了才不开心,从前17年我未曾出现过的情绪,而在尚凯之后,我在意起自己的成绩,他总是这样优秀,我为自己的糟糕隐隐不安,甚至不安的想要离开他的世界.
可是他毫不介意的拍着我的肩膀,还带了最新的卡带给我,我在班会结束后飞快的跑回家,一口气冲进房间,翻出随身听,尚凯的声音低低的,想是温柔的海浪,他轻声的唱着:这样遇见你,已是最美的风景.
我在这样温柔的声音里闭上了双眼,重重的跌落在床上,蓝色的羽绒像海洋般的包裹着我,我就这样塞着耳机,深深睡去.
尚凯.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有的爱情不能深究,但是当你待我温柔时,我总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沉溺下去.
<只擅长旁门左道的爱情>
我学生时代的第一次逃课,是和一个称我为小胖子的菠菜王子,他带我到离学校两条街远的地方去吃鸡煲,在我面前,尚凯总是毫无形象,他理直气壮的说:"连门牙贴菠菜这样的 造型都被你见过,我没什么好装的了."因此那晚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几乎吃了整份鸡煲,最后还打了个饱嗝,漫不经心的问我有没有听他的新歌.
我"哦"了一声,筷子在鸡汤里搅来搅去.
尚凯继续问我:"知不知道今天是神马日子."
我想了想,:"星期四."尚凯不再说话了,直到走回到学校门口,他从大衣口袋摸出一朵皱巴巴的玫瑰,看样子在手里已经不知道蹂躏了多久才有勇气拿出来.他说:"今天是情人节."那一刻他的脸红红的,我不确定是被辣的还是怎样,不过我很确定当时他的门牙还贴着一小片辣椒.
哎.尚凯.要我怎么说你呢,其实一开始,你爱上的就只是在我面前放松自然的你自己.那么也请原谅小女孩的不自量力,我爱的却是真正的 王子,一个就算虚伪也舍得花力气在我面前用心假扮王子的人.
所以那天我没有接过玫瑰,我得四周有很多的口哨声和羡慕的眼光,但是我只是漠然的一个人走开了.
那天以后,关于我和尚凯的绯闻在学校炒的沸沸扬扬,而两个当事人却在也没有碰面,我知道尚凯把笔记本偷偷的放在我的抽屉,每一个解题步骤都写得很清楚,甚至会在每晚七点准时等在操场,但是我一次都没再去过了.
我低估了尚凯的毅力,毕业会考的历史补考,他就坐在我的右侧,当我对着试卷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丢了许多的小纸条来解救我.
从考场出来.他叫住了我,表情做作:"唉哟,张萌萌,好巧喔,这就是缘分把."
我白了他一眼."你故意的把."
"哪里,我真的补考."
我不知与否,在我们还无所不谈的时候,他常常向我谈起历史故事,总能把枯燥的内容说的妙趣横生,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他会历史不及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擅长的从来都是旁门左道,考试都是正史,我擅长的,都是野史."尚凯挡在我的身前."而美女这么多,我却偏偏喜欢你."
我不看他,只是盯着他左上方的天空发呆,有阳光在云朵的后面徘徊,映出大片的阴影.
"如果你那么喜欢王子,我也可以假装阿,这也是我最擅长的 !"尚凯有点着急,脱口而出:"我保证吃饭的时候不会打嗝也不会把菠菜贴在门牙上."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而这一刻,阳光已经从云层后漫出来,洒了我们满头满脸的金色,原来夏天,已经悄悄的来了
<你并不知道,我也会改变>
很多人都说,我毁了尚凯的艺术之路.
自从和我在一起后,尚凯不唱歌了,每每学校有活动,他就跟着我一起去演二人转,戴假发,脸上涂两团口红,不计形象卖力演出,我的乐趣不再二人转,而在于折腾尚凯,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就乐的要死.
为了防止他每天花枝招展的勾引学妹,我还收刮了他所有的零用钱,让他穿跟我一样的校服上下课,尚凯心甘情愿,他甚至拉着我的手一甩一甩傻傻的说:"看看!我们穿的情侣装."
填高考志愿表的时候,尚凯只是拉过我的志愿表.统统照抄了一遍然后豪迈的交给班主任,班主任无限惋惜,多次试图说服尚凯,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上知名高校,犯不着为了我选择那写普通的小本科.
尚凯只是笑,从来不辩驳,然后来到我的身边,坚定的牵起我的手离开,我们在耀眼的阳光里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白花花的篮球场,然后走出校门,我问尚凯.:"你会后悔吗?"尚凯停下脚步,笑着帮我擦去鼻尖的喊谁,:"张萌萌,我只想跟你呆在一起,其余的都不重要."
六月天光下我晒的基于中暑.但却忽然有一种"有此男友,夫复何求"的豪迈情绪.
那种情绪让我发誓,一定要重新做人,好好对待尚凯.
当然,这样的誓言很快就被我抛到脑后了,在去学校报到的火车上我们只买到了硬座,从没出过远门的我开始对尚凯颐指气使,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苹果,到了晚上我甚至一个人睡在双人座上,他就在我身边站了一夜,到站时双腿发麻,却还要抗我那笨重的行李箱,他一边抗一边问里面到底是神马,怎么这么重.
我不肯正面回答,因为怕答案让他崩溃,里面装了很多的臭豆腐和辣椒油还有抽了真空的泡菜,我实在是害怕在外乡的饭菜不合口味,但这明显是我多虑了,因为在学校外面的小吃一条街,我整整吃了一个来回,那一箱子的土特产,我就丢给尚凯解决掉.
他吃了一个月泡菜,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是一所理工院校,尽管男生奇多,但是仍然掩盖不了尚凯的光彩,在新生欢迎会上,尚凯一曲独唱又让他在学校走红了,很多的社团都抢着要他加入,他们甚至找到我,要我说服尚凯,在A大,没有人不知道我是尚凯的亲密爱人.
最后我帮尚凯敲定了马克思主义社团,因为据调查显示,这里面的女生是最难看的,尚凯开始学会用自己的爱好去挣钱了,课余时间,他就去兼职,参加一些商演,开始的时候我每场必到给他捧场.后来看腻了,我就只记得在他发工资的时间,我不但搜刮他的工资,还克扣他的生活费,存在一张卡里,刷鞋子刷衣服,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末了就带他去商场底层刷刮胡刀,还是手动的.
作为工科学院的女生,我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在工科一丢青蛙的宠爱下,我完全不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张萌萌了,我闯过不少祸,我学会了飞扬跋邑,学了点化妆就当自己是美女,常常惹是生非.我闯过不少祸,就连打热水也会同人发生争执,那一次是我最狼狈的一次,女生出乎我意料的凶悍,她一脚踹翻了我的热水瓶,我被烫伤了,大哭的坐在地上,尚凯闻讯赶来,背着我就往校医院跑,照顾了我整整一周,端茶送饭.
可是我并不买账,因为他没有买到我爱喝的酸奶,我就对他破口大骂,他宽容的笑笑,不和我计较,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于是我大喊:"我不爱你了!你快点离开我把!"
我总是这样,可是尚凯就是一直没有离开我,他是多么坚忍卓绝的爱着我,我曾经犹豫着不肯接受他,我害怕他爱的只是在我面前放松的自己,那么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别人眼中不同的自己.
可是我并不知道.我也会改编,我变做了一个虚荣/恃宠而骄的女生,当我看着尚凯温柔的看着这样的我时, 我会非常痛恨我自己,我多怀念从前那个同样嚣张的尚凯和谦卑的自己.
